說書人

她搬了張凳子 拿了把充滿古典氣息的扇子
清了清喉嚨 開始在這炎熱的氣溫中 散播一些淒涼

在很久之前
公車幾乎是大部份人的代步
那時的公車呀 可沒有那麼涼快
空調都是最自然的呢
外頭的空氣隨著雲朵和太陽的心情而開始有溫度
她說她慢慢地拿了本素描坐在公車上的一隅
想靜靜地看看雲朵飄向哪兒 或看看公車最後一站會靠在哪兒

先是有個女孩上了車
一身的白 就好像她臉上的蒼白
眼神就只是不住地往窗外飄
也許沙子不小心吹進眼裡 淚就那麼撲簌撲簌往下掉
那畫面楚楚可憐地美麗
於是素描本上就有了那段歷史
那女孩寫道：
今天，他離開我了。
轉身那一刹那他的瞳孔在倒帶著那些過去
不過都不重要了
哭一哭，會沒事的。

這個男人 頭髮有點少 但鬍渣可不少
那臉落魄 全被收進了畫裡
那戰戰兢兢的字跡
全都是難過得拿不穩筆所寫的
今天，我太太向我提出離婚了
她說她覺得解脫 離婚吧這三個字是鏗鏘有力地打碎我的心
我想，我是個失敗的男人
該躲得遠遠的
就等著看這班公車的末站在哪裡。

這個媽媽選了個最角落的地方坐下
說是不想打擾那個一點點餘溫
就愣愣地看著手掌
她很仔細地連手掌的細紋都勾勒得一清二楚
那餘溫中原來藏著悲慟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
兒子就這麼放開了她的手 連再見也沒來得及說
愚人節還沒到 怎麼就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呢
不好笑 一點都不。

他的呼吸有點急促
額頭那豆般大的汗珠不住地滲透衣衫
慢慢地平順了呼吸
他的那段故事也就被滲透進畫紙里
他的她覺得一直被冷落
腦袋里裝的都是不體諒和一堆的疑問句
原來腦袋裝多了額外的東西是會爆炸的
她再也不說話
靜靜地躺著 腦袋剩的就是睡意 冷靜地思考究竟該不該醒來
他才後悔 原來那個承諾對女人很重要
轉身追上了公車 他決定想要把承諾套在她的手上
不理會究竟她想不想再睜開眼看他
寫到這裡，男人卻放了一個省略號
如果……她不醒來，我該怎麼辦好……


小女孩紅撲撲的臉蛋
靦腆地上了公車 坐在她身邊
姐姐，請你告訴我
我媽咪什麽時候回來
她到外地工作去了 說假期會帶我去她那裡玩
可是我都放過很多次假了 她都還沒回來
你知道嗎我阿嫲很壞 都說我媽咪的壞話 然後我打她
我爹哋買了一個女人 還有一個小孩
要我叫那個女人媽媽 還有那個弟弟
我一點都不喜歡他們
媽咪要我乖乖呆在阿婆家裡
但是阿婆很忙 只有姨姨受媽咪之托照顧我
於是她畫下那道懇切的眼神
胖胖的小手在眼神下祈禱：
媽咪你快點回來照顧我 我很想你。

公車慢慢到了最後一站
終於車上乘客只剩下她一個
於是收拾好那幾頁的沉重
緩緩地走回家
公車載滿了 又送走了
那些希望與失望
這不就是人生嗎？

普通的故事，卻聽得那些觀眾那麼心疼。
好了，今天故事說到這兒。
她結束了她的說書
那 你呢？

姑媽

自從她娘去世之後
一個人守著那間老房子呀
盼望著誰能記得她
就留下那片韭菜園
每個早上公雞鬧鐘響的時候啊
便拿著小刀往園裡走去
唰唰的很多下
一把把的綠油油就隨著幾隻貪吃的小蝸牛還有貪玩的蚯蚓上街了
喀拉
喀拉
風雨不改
那頂草帽總是遮不了黑黝黝的臉
披滿風霜的深紋
擋不住偶爾折射在露珠上的寂寞
陪伴了幾十年的老房子
陪伴了幾十年的老鐵馬
難免都存在著熟悉



當時
傍晚都可見到幾隻小貓賴在她身邊
偶爾調皮地跑到廚房的那個老灶爐上眯起眼睡個覺
她對她的小侄女很好
老是希望啊她長大后會很乖很出色
小侄女只是嗯嗯啊啊地看著她笑笑
又忙著追貓去了



好幾年沒見到她了
偶爾會想起這樣的一個女人
一個被新婚不久自己丈夫拋棄的女人
生活在大都市里久了
竟也把鄉下那股覺得難聞的韭菜味給忘了
記得是年初三
還記得那個年初三
見到她了
身邊都是白茫茫的
虛弱的躺在病床上
沒有了韭菜味
有的只是難聞的藥水味
還有難過得不是滋味



就像迴光返照那樣
她瞪大了眼睛看見她
原來並沒有被遺忘
原來她仍然被重視著
只是沒一會兒
她側過臉送客


她很難過
難過的窒息
想起最後那次在醫院見到她
她短暫的笑容很快就被痛苦的表情取代
她曉得她不想讓她看見她最醜的一面



對不起
會永遠後悔著臨走前沒去見她最後一面
傷心慢慢滴落的時候
想起被切了一邊的乳房。
她很痛吧？
走了也許是好事
是的。一定是。




老房子
依舊是老房子
只是再也沒有人氣。

你

會

很

好

吧

。

情緒

情緒是一滴雨水
心情好的時候蒸發不見
壞心情的時候拼命響著雷 劈裡啪啦的落下
有些极端时候
雨水也会变成冰雹 在烈陽底下灑落
偶爾
夏天會變成暴風雪的冬天。